旅游啦(1 / 1)

姜自这番话包含着许多种意思。

凡妖皆有内丹,世间有修邪术者,能把人或者妖的内丹化为己用,以此来提升修为。

但若是沈止容所求如此简单,便也不会数十年的寻求九州各种法宝。

他想要提升修为的人、或物,应当极为特殊,排斥其他所有内丹化为己用,也排斥几乎所有宝物提升修为。

但阴阳和合镜捕捉到的这抹欲念不同,既寻不到源头,也找不到踪迹,连阴阳和合镜也只能在它显露出踪迹的时刻捕捉到这么一丝念头。

说明它完全的化于世间,容于万物,不排斥万物法则,无论沈止容所求为何,只要她存于天地,便能够接受此妖的内丹,从而提升修为,或是踏入修仙者行列。

但这又明明白白的告诉沈止容,姜自猜出了他所求为何,这在上位者的眼里,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。

姜自在赌,若在沈止容眼里,他说出此事的功劳大于他所犯的忌讳,这对于姜自来说便是一个天大的机缘。

他面上镇定,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。

沈止容终于抬眼,接过阴阳镜,灵力灌入镜中,镜中万物生息交横,并无半分异常。

他继续施压,镜中时间倒退,终于那抹欲念出现在镜中,果如姜自所说,转瞬即逝,无始无终。

姜自补充:“此妖化于天地,取出内丹瞬间便要化为己用,否则内丹将即刻归于天地,湮于阴阳。”

沈止容捏紧镜子,抬眼道:“退下吧。”

姜自:“是。”

他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,沈止容让献宝之人先走,这正说明这件宝物于他而言,比之之前的宝物都更有可能达成他心中所念。

姜自想,同样的,也能达成自己所念……

……

沈止容并没有立刻带姜臻禾离开,而是先带她回了小屋。

沈止容踏进门槛,视线随即凝结在一处。

院子的中央,熬药的小炉子已经不冒烟了,按照时间来推算,此时的草药应是比较适口的温度。

姜臻禾总是如此,对他好的事情,便是再麻烦也要来做。

他想着,下次一定要提前把草药炼成药丸,免得姜臻禾再废心力。

姜臻禾默默的跟在他身后,沈止容想对她说:不必如此。

话还未开口,只见姜臻禾直直的进了小屋,坐在了椅子上拿着倒扣的话本看了起来。

沈止容愣了一下,抿了抿唇,也不再管那温度适口的药,进了小屋。

姜臻禾余光隐蔽的瞥了他一眼,心想:沈止容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,连喝药都是别人不催就不喝。

不过这又关她什么事呢。她回过神,摆正自己的位置,自己只是一棵迟早要为沈止容的病献出生命的工具草罢了,沈止容从前见自己关心他,怕不是在心里嘲笑自己不自量力呢。

沈止容比任何人都要爱惜他自己。

无论是修为,还是健康,都是宁愿牺牲别人也要为自己谋得的。

这一点,姜臻禾算是自愧不如。

她感到沈止容在自己的身后站了一会儿,有些如坐针毡。

沈止容道:“有什么想要带的吗,明天我们就走。”

姜臻禾捏了捏书页:“整个九宜山都是主上的东西,我还有什么要带的呢。”

沈止容默了默:“你可以带任何东西。”

姜臻禾在心里冷笑了一声,面上仍是平静:“不敢。”

姜臻禾生着闷气,话中也不免带刺,没注意到沈止容偷偷打量她的神色。

两个人像平常一样,沈止容打坐,姜臻禾看话本消磨时间,各自做自己的事情,一晃两个时辰过去。

但姜臻禾知道,有什么东西已经完全不同了。

沈止容看了看仍在桌边看话本的姜臻禾,两个时辰了,那本书也没翻过去几页。

他道:“来睡觉吧。”

姜臻禾放下话本,向着小屋唯一的床走去。

坐在床中间打坐的沈止容却一动未动。

姜臻禾疑惑道:“主上?”

沈止容眼光飘向屋外的药炉,声音轻轻的:“你还没有提醒我喝药……”

几个时辰,天都盖上了黑幕,外面的药早就凉了。

沈止容等了许久,不知道为何现在才说这话,又为何非要对姜臻禾说。

姜臻禾突地笑了一声:“主上的病,岂是我一个毫无修为的草能够左右的。”

沈止容定定地看着她,像是过了一瞬,也像是过了许久,他突然让开道:“睡吧。”

姜臻禾愣了一下,那一瞬间,她仿若从沈止容琥珀色的眸子中看到了几个字,

“你不管我了吗?”

她内心不由得又嘲笑自己,不知是沈止容太会演戏,还是自己太过自作多情。

竟然频频被他迷惑。

她躺在床上,看着窗外闪烁着的星星,失眠了半个晚上,直到后半夜强迫自己才能睡着。

……

第二日,沈止容便带着姜臻禾来了人间至繁华之地的皇城。

姜臻禾还是第一次来到皇城。

四世家以九宜山为中心,分散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,镇守人间八方平安。

而皇城坐落于九宜山的东南处,广阔平原。

世家并不把皇权放在眼里,也并不插手人间事务,皇室和百姓一样,都是世家职责中需要守护的凡人。

姜臻禾前世,便一直在姜家的属地内生活,直到被送到九宜山。

第一次来到人间至富贵之地,姜臻禾有点新奇。

百姓其乐融融,街道上各种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,姜臻禾感到一种暖和的烟火气。

比她从小生活的姜家,更有人气。

沈止容便跟在她身边,含笑地看着她。

突地,一地爆发出一阵愤声。

姜臻禾立时被吸引了去目光,只见那里围着一圈人,时不时传来或嘘或叹的声音。

她心思全在那一片热闹身上,没怎么想便抓起沈止容的手,探头想要去看看。

沈止容脚步顿了一下,看向了他们二人牵着的手,其他的声音便都不在意了,顺着姜臻禾的力道便往那处走去。

原来那边围着的是一个说书人,一手惊堂木拍的震天响,说的那叫一个唾沫横飞。

然而姜臻禾听见他说的第一句话,浑身便都僵住了。

说书人是这么说的,

“那九宜山上的止容仙尊,说是仙尊,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,四世家迫于他的淫威,不得不将自家法宝献上给他,谁家出了个好看的美人,都要藏起来免得仙尊强抢了去。”

“而且沈止容贪图法宝,不光四世家受他桎梏,就连我们这些普通百姓也遭了殃,咱们的税一部分给皇家,一部分给世家,如今世家要献宝物,咱们的税也多了,各家卖儿卖女,只为满足仙山之人一己私欲,果真是令人扼腕又无奈。”

周围人长吁短叹,甚至有明着骂沈止容的,言下之意,自己如今过得不好,全怪那仙山上的尊者。

即使他们已经几百年没有见过神妖仙,世家之人对于他们更是相当遥远的存在,也不妨碍他们宣泄悲愤。

姜臻禾感觉自己握着沈止容的手都僵了,要不是知道沈止容留着她另有用处,她真是生怕沈止容牵怒之下把自己和那些百姓都给劈了。

而且看周围人的反应,说书人所说之事,在百姓之间已经是尽皆知晓了。

身边怨声载道不绝于耳,姜臻禾尴尬地笑笑,为了保住这群不知死活的平民的命,避免他们议论的仙尊恼羞成怒大开杀戒,姜臻禾双手拉了拉沈止容的袖子:“主上,我们先走吧。”

沈止容任由姜臻禾把他拉离现场,表情始终未曾变过。

待到了空旷之处,沈止容突然顿住了脚步,姜臻禾感到手上的袖子一顿,她回头疑惑的看向了沈止容。

沈止容轻抿着唇,道:“我没有做过那些。”

“什么?”

沈止容重复:“我没有强抢过女人,对我没有用的宝物我也不会要,更没有让他们征过百姓的税……”

姜臻禾一愣,她没想过沈止容会向她解释,在她看来,沈止容高高在上,如果要夺法宝,必然是相当高阶级的法宝,和平民扯不上什么关系,大概率是那群名义上守护百姓,实际上只顾自己享乐的世家子弟想出来的借口,而且她也并未在九宜山上看到过其他女人。

但沈止容任由他们借着他的势做事,百姓之间传言如此迅猛也说明他从未有过制约,说明他本就不在意这等事。

又有何必要向她解释。

姜臻禾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才能衬得这位大佬的心意,只得低低的“哦”了一声,企图蒙混过关。

这时姜臻禾突然见得一个少女,端着一份面从她旁边经过。

只闻得一阵香气从鼻尖略过。

姜臻禾没吃过这种面,又觉得这种香气实在很是诱人,更重要的是为了缓解尴尬,她拦住了那名少女,装作被这阵香气吸引,全然忘了刚才的事,姜臻禾问她:“这是什么面?”

少女腰间挂着一个铃铛,行走间金石相撞,清脆声连连,她看了姜臻禾一眼,像是觉得她没见识,但又情绪不高懒得跟她计较,只恹恹道:“这是阳春面。”

她端着面走进了前面的客栈里。

姜臻禾目光逡巡了一下,才发现不远处正是卖阳春面的地方。

看出姜臻禾眼睛里的渴望,沈止容淡淡的笑了一下:“想吃就去吧。”

于是姜臻禾便拉着他坐在了棚子里矮矮的小桌子上,桌子虽然一看就很廉价,但擦得很干净,姜臻禾看都没看就坐下了。

沈止容顿了一下,一撩袍子,也坐下了。

姜臻禾突地感觉沈止容洁白的袍角和此地有些格格不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