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75 章 75(1 / 1)

谢卿琬几乎浑身僵硬住了,拿着筷子的手都顿在了半空中。

卡壳了一会儿后,她下意识般地伸手,捂住了自己的肚子,脸上的颜色由青变白,又由白变青。

谢玦本是随口一说,却没想到引来她这么大的反应,目光一凝,审视般地在她身上转了转:“琬琬?”

谢卿琬如梦初醒,回过神来的同时,顺手般地将最外层的披帛一拢,身子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缩:“我……我在想皇兄说的话……”

她默默地放下筷子,垂下眼:“可能是我这些日子嘴馋吃多了,便……有些发福了吧,我还是节食为上,少吃些。”

在方才的短暂时间里,她惊恐地发现,自己是真的胖了一些,所幸这种幅度并不算高,她如今才能故作坦然地与他对话。

谢卿琬一边保持着面上的镇定,一边尽量将话往旁的方向去引,将轻薄的外层纱衣拉到身前,虚虚地掩住身形。

她咬住了唇,心道自己是该准备些,能在前期遮住身形的衣物了,这样才不至于引人怀疑。

“这倒也不必。”谢玦微妙地一顿,目光又在她的身上转了一圈,唇角微弯,“你现在这般就很好,不胖不瘦,最是健康。”

说话间,他将一碟她先前吃得正在兴头的小菜往她面前推了推:“嗯?怎不动筷子了?”

谢卿琬的心中仍残留着方才余下的被骤然点破的惊慌,此时就算安然度过,也没了心思。

只是恹恹般地浅尝了几口,便放下筷子,勉强笑着摇头:“皇兄,我有些吃不下了。”

她的手半藏在衣袖中,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捏着,少有人知晓她如今的复杂心绪。

谢玦以为,谢卿琬只是被自己方才的无心之话打击到了,以至于如今想节食,未免有些后悔,他微微一叹:“都是我的错,不该说你丰腴了。”

“只是我左瞧你右瞧你,都只是觉得,你比从前更好看些了,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?”

他这话并非虚言,他的目光之所以突然被吸引,也是发现谢卿琬的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带着圣洁气息的柔光,在她的肌肤上淡淡地散发着,温柔而又包容。

这种感觉很微妙,却让他不自觉地越发想亲近她。

仿佛她的身上,染上了他的气息。

若是平素,谢玦这般说,谢卿琬心中不定如吃了蜜一般甜,但此时她本就心虚,被谢玦无意中戳到了软肋,听到他的话,笑得更加勉强,彻底垂下了头。

最后随意扒拉几口饭后,她便随意找了一个借口,提前离开了。

……

回到寝宫的第一件事,谢卿琬便是让侍女拿来了一卷软尺。

她犹有些惊魂未定,便拿着软尺量起了自己的腰身。

寒香起初还有些不解,因为谢卿琬这几年的腰围几乎没有变过,便一直依照着成例制衣。

如今这是……

谢卿琬一言不发地量完了腰围

,在看到刻度的时候,她的羽睫轻颤了下——果然是比原来粗了不少。

这种变化,肉眼看起来或许只有一小点,体现在数值上,却已经有了相对于从前很是惊人的变化。

寒香悄悄抬头,看着谢卿琬望着软尺上的刻度沉思,面色不太好看的样子,还以为她是不高兴自己长胖了,赶紧道:“公主如今的身量,才是正好呢。”

谢卿琬乜她一眼,没有说话。

随即缓慢地转过身去,背对着寒香,声音压得很低:“你去告诉秋云,要她通知尚衣局,帮我制备几件宽松的衣物……嗯,最好是那种飘逸些的,从远处看不太出身形的那种。”

吩咐完后,谢卿琬就抿住了唇,心道,或许这些日子,她没有节制,确实不小心吃多了些,以至于身体过快地发展。

所幸她及时地产生了警惕,没有酿成大祸。

……

在发觉自己身上生起的微妙变化后,谢卿琬就减少了出门的次数,除非有不得不出去的要事,大多时间,她都窝在了自己的小窝里。

就连谢玦那里,都不怎么去了。

她如今在特殊时期,还是低调些做人为妙,能少引起些注意就少引起些注意,以免在外面晃悠的次数多了,就算她极力掩藏,还是被人看出来不对劲的地方,那便麻烦了。

谢玦自然是感觉到了谢卿琬突然变化的态度,但上次的事件里他自觉有些理亏,不该径直挑破小姑娘的敏感之处,便也没有细问她缘由,只是叫人给她送来了更多的东西,务必叫她吃好喝好,不要起了心理负担。

但,万事皆可避,有一件事却是避不开的。

那就是前往太学进学。

先前夫子难得心慈,见她们在行宫待了不久时日,落下了课业,便将大考的时间往后推了一个半月。

谢卿琬原先想着时间还早,远来得及,便不紧不慢地复习,也不太着急,结果等到临近考试的时候,才突然发现,时日所剩不多了。

可偏偏在她准备抓紧时间学习的时候,身体上的悄然变化,让她的精力骤降,难以为继,原本一个时辰可以完成的功课,现在往往要两个时辰。

甚至时不时出现她打着呵欠复习功课结果不小心睡过去的窘状,每当她从昭阳殿书房的桌子上醒来,总是不免深深懊悔,但却又对这种现状无能为力。

真是少壮不努力,老大徒伤悲。

这种异样,也一并延续到了白日上课的时候,就连向来比较迟钝的谢槿羲都发现了谢卿琬的不对劲,有一次课间,皱起鼻子,主动问她:“你最近这是怎么了,怎么总是精力不济的样子?”

“从前虽然你和我一样,有时候趁着夫子不注意,偷偷躲在下面睡觉,却也不是现在这般,节节课都犯困,而且——”

谢槿羲露出夸张的神色:“这可是考前了诶!以前每次大考之前,我们哪次不是争分夺秒,一刻钟恨不得当成两刻钟来过,生怕时间不够用,再多的困意也没了。”

“毕竟若是考不过,传到了父皇的耳里,我们怕是都得挨训,父皇再心念一动,给我们加派几个专职监督辅导学习的夫子,每天上学下学盯着,不学懂不背完不许下课,那岂不是彻底完犊子了。”()

谢槿羲神情紧张地靠近了谢卿琬些,用手攥住了她的衣袖:要清醒啊,姐妹!最后的时间了!坚持下去就是胜利,千万别功败垂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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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之所以这么替谢卿琬着急,无非是怕建武帝到时候大手一挥,给谢卿琬派夫子的时候,顺便也给她一起派了,那她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。

谢卿琬也很想清醒,听到谢槿羲的话后,当即用力地摇了摇头,甚至还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,努力打起精神,看向书本。

可才坚持了不到两刻钟,她就又感到一股缠绕在她身侧,挥之不去的困意,重新席卷而来。

她确实想集中精力,但她发现这对于如今的她来说,真的有些难。

从前她是想故意摸鱼偷懒,而时常一副倦懒的样子。

可如今她却是尽力想学,却觉得哪里都提不起精神。

勉强捱过了下午之后,她满怀愧疚地回到了自己的宫殿,回去以后,摊开书本放在案上,却毫无头绪,却想越不是回事。

到了最后,她还是决定去求助谢玦,她觉得,自己或许可以在他面前至少清醒些。

……

听见外面传报谢卿琬来了,谢玦拿着折子的手顿在了半空中。

他突然想起了前些天她的异样,自那以后,她就时常借口学业繁忙,很少与他见面。

如今,却忽地又主动过来找他了,想到此处,谢玦陷入了短暂的沉思。

东宫向来对谢卿琬不设防,如此功夫里,她已走到了书房门口,谢玦抬眸望去,眸光先在她身上定了一瞬。

不为别的,主要是她今日的穿着,看起来格外的突兀。

此时正是夏末初秋,天气还留着余热,尚算不得转凉,路上行人多是轻薄衣物,谢卿琬今日却穿了两层。

虽说衣物的料子,都是上好的丝绢,不会太闷,但这般穿着,实在很难见到。

尤其,她里面一层捂得严严实实,外面的一层却宽松飘逸,将她的身形虚虚隐在里面,看得不太真切。

在谢玦心怀疑虑打量之时,谢卿琬已走到了他的面前,她今日看起来尤显得有些怯生生,小碎步走上前来,低低地喊了一声皇兄,直到他应下,她才小声问道:“皇兄今日有空吗?”

谢玦向来是对她有空的,此时,他干脆放下折子,将笔山推到一边,看着她,微微挑眉:“自然。”

闻言,谢卿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松气与紧张并存的神情,这让谢玦看得很是新奇,忍不住轻轻敲击桌面:“在我面前,有何难言之隐?”

谢卿琬这才道:“皇兄……你知道的,太学马上要大考了,拢共也没有几天复习时间,唉,再不努力,怕是过不了了,届时岂不是给皇兄丢脸,如果……如果皇兄你有空的话,能教教我吗

() ?”()

说罢,她叹了一口气:唉,也不知怎的,这几日白日在太学,感觉都学得不太好,没有理解透彻,又听夫子提起过皇兄出阁前在太学的美名,便想着来麻烦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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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玦还以为有什么大事,认真听了半晌,才知不过是这种举手之劳之事,忍不住失笑:“这怎么算麻烦,你带了书么,先坐下吧。”

谢卿琬一边小心翼翼地坐下,一边探头朝他那边看了一眼:“皇兄,我不会影响你看折子吧。”

谢玦云淡风轻:“我已经看了个七七八八,你不用担心我。”

他低下头,笑看着她:“若真担心费我时间,待会我教你,你就用心些听,或许还可以更节约点时间,当然,我也相信琬琬一定会用心的,是吗?”

谢卿琬有些心虚,声音渐低:“自然。”

不得不说,皇兄讲东西的时候,天生就比太学那帮古板的中年人或者老头子要有吸引力一些,他也很耐心,从来不会急着催她,总是侧首问她是否听懂,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进入下一个问题。

间隙想问题的时候,谢卿琬盯着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,连困意都驱散了三分。

就这般,她至少支撑过了前一个半时辰,才感觉到体力又渐渐有些不支,眼皮子开始沉重。

谢卿琬正愁着接下来该怎么办,谢玦突然收到一封急报,要暂时出去一趟,便嘱咐她一个人先留在这里自个看书,等他回来再讲给她听。

她表面上不动声色,暗地里却窃喜了一番,刚等谢玦踏出门槛,整个人就像泄了气一般,径直趴在了桌子上。

谢卿琬是这般想的,皇兄出去,至少也要有几刻钟吧,她就在桌子上趴一会儿,就一会儿,肯定能在他回来前醒过来。

这般想着,伴随着沉沉的困意,她的眼皮终于支撑不住,落了下来,往日里觉得冷硬的桌面,在此时席卷而来的惫懒之下,也不自觉地被忽略了。

谢卿琬彻底睡了过去,而且由于身处东宫,四周又无人,她不自觉地卸下所有防备,睡得很安心。

以至于几刻钟过去以后,她睡得正酣,压根没有注意到,谢玦回来了。

……

因挂念着谢卿琬,谢玦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一件事,又走路带风地赶了回来。

在进门的刹那,他就感觉到了室内过分的宁静。

眸光前移,便看见了那缩在案上的,小小的身子。

谢玦不由地放轻了脚步朝前走去,待到了她的面前,伸手试探性地在她侧睡的面前微动,她也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,不由得莞尔一笑。

想着她今日一口气学了快两个时辰,已算难得的努力了,谢玦亦不忍心在此时去打扰她。

但趴在桌子上睡觉,或许很容易着凉,在短暂的取舍之后,他决定冒着吵醒她的风险,将她抱到软榻上去,再为她覆上一层衾被。

当谢玦的手从谢卿琬的腰后绕过,轻轻从小腹前环过的时候,谢卿琬依旧没有醒。

() 谢玦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,确定没有异样,这才放心下来,将她拦腰抱起。

……

谢卿琬做了一个梦,梦中,她被劫掠到了一个冰冷的巢穴,外面是悬崖峭壁,洞穴里则是光秃秃的岩壁,只有最中间,有一个锦绣织就的窝。

为了取暖,她只能躲在窝中,她只记得将她劫到此处的,是一条威风腾腾,矫健又凶猛的玄龙,这个鬼地方虽然偏僻,但那条龙却日日夜夜给她弄来各种华服珍馐,以至于,待了几日,她反而变胖了。

有一日醒来,她忽然发觉自己的肚子大了许多,她害怕地捂着肚子问玄龙怎么回事,他却不语,只是靠在她的身后。

她感觉自己的腹部,被一条冰冷光滑的东西缠上,整个人的腰身,仿佛都被卷在了最里,她惊惶无比想要挣扎之际,小腹处忽然传来了异样之感。

谢卿琬一下子停下了所有的动作,耳边只有玄龙的吐息声,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,也听到了腹部传来的异样动静。

她很清楚地感觉到,小腹中有什么东西在动。

此时,后知后觉的她,才忆起那些个与玄龙紧密相贴,呼吸交缠的夜晚……

已经迟了……

在极端的惊惧袭来之际,谢卿琬骤然从梦境中醒来。

只可惜这并没有帮她拜托慌乱,只因她在醒来后的第一时间,感受到的是小腹处同样的抚摸和贴近。

与梦中冰冷龙尾不同的是,此时覆在她腰前的是一只格外温暖有力的宽阔大掌,五指伸开,将她小腹的一半,都包拢在了掌下,强势而又有侵略性。

抱她的人是皇兄,从鼻端溢入熟悉香味的刹那,她就确定了下来。

谢卿琬不知道自己的脑子中为什么会冒出这样一个词,明明,皇兄给她的感觉,向来是安稳而又可靠的,可在醒来后空茫过去的这一瞬间,她便感觉到自己仿佛踏在悬崖的边缘,被他的气息肆意入侵,包裹。

“醒了?()”谢玦很敏锐,谢卿琬仅是稍微动了动,他便已经察觉到了。

他的另一只手,从她的背后,腋下穿过,虚虚扣在她的胸边,却很有分寸而又礼貌地没有碰到不该碰到的地方。

谢玦此时已走到了软榻前,正欲将她放下,再替她盖上被子,小心掩好之际,却敏感地感觉到,掌下好像传来了什么异动。

嗯??()_[(()”谢玦微微提眉,动作在空中凝滞了一瞬,想确定一下方才的异动到底是什么,等了半晌,却再无感受到任何动静。

他便以为不过是自己的错觉,弯身下来,将谢卿琬放在了床榻上。

在他的手即将离开她的身体之际,那股熟悉的动静,再度出现了。

这次,谢玦很确定他没有感觉错,而且这股异动,是从谢卿琬的小腹处传来的。

他不确定那是什么,或者说是无法形容,只是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击打感,落在了他的掌心。

这种触感,若不是静下心来仔细体会,又或者是周围的环境,亦无比静

() 谧,很容易被忽略掉。

他方才能感觉到,也是因为周边环境安静,而他的所有注意力,都放在了她的身上。

谢玦弯下腰替谢卿琬扯被子的姿势,保持在了原地,他又仔细回忆了一下这种触感,发觉用一种形容很合适——像是小小的拨浪鼓,被微风吹动的时候,发出的最轻微的击打。

又似蛋壳里半孵化的小姐,那似有似无的心跳。

他低下头,审视的目光落在了谢卿琬的身上。

谢玦能感受到的动静,谢卿琬自然感受到了。

只不过,她方才的一声不吭,与他的心境倒完全不一样,她是全然被吓傻了。

直接僵硬得不能动弹,像一块横木一样,靠在他的怀里。

等到她终于缓过一口气的时候,她冷静想想,皇兄或许什么都没有发觉。

直到第二次动静的袭来。

这次,她几乎要当场尖叫出声,因为她感觉到,皇兄的身子骤然停了下来,维持着方才的姿势,一动不动。

她硬着头皮抬起脸,恰好和谢玦的目光对上,他脸上的神情逆着光,看不太清,眸光却被谢卿琬捕捉到了探寻之意。

而最要命的是,皇兄的大掌,依旧紧贴在她的小腹前,分毫都没有挪开。

此时的谢卿琬,突然回忆起了方才那个诡谲的梦境,此时处境不同,心境却毫无二致——她在他紧贴着的掌心之下,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,身子都在轻颤。

为什么第一次胎动会是在这个时候啊?!